李定國：罕見病立法不能再拖

    李定國，第十一屆全國政協委員，上海市政協副秘書長，九三學社上海市副主委，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附屬新華醫院消化內科主任。2009年至2011年連續三年在全國兩會期間提交政協提案，諫言國家建立罕見病醫療保障制度，成立專門機構加強罕見疾病管理。

　　一

　　李定國生于1946年，自幼就夢想當一名救死扶傷的醫生。1963年高中畢業后他成為一名部隊衛生所的衛生員。1969年李定國復員回到上海在一家國營工廠當廠醫，1973年調入上海電業職工醫院成為一名內科大夫。

　　1978年對于很多年輕人來說是生命中的轉折點，國家恢復了高考和研究生招生。對李定國而言，他的命運也從此踏入了成功的快車道，他順利通過研究生招考，如愿以償地收到了研究生錄取通知書。這一年，他32歲。而立之年的李定國暢游醫學海洋，如饑似渴地吸取醫學營養，1981年以優異的成績畢業并留在新華醫院消化內科工作。在勤奮工作的同時，他也從未間斷學習，1989年拿到了博士學位，1991年又赴日本札幌醫科大學做訪問學者。

　　讓李定國與罕見病結緣的是一種名為威爾森氏癥的罕見病，在他幾十年的行醫過程中，曾經遇到多例威爾森氏癥病人。威爾森氏癥（Wilson Disease）是一種常染色體隱性遺傳的罕見疾病，其病因是第十三對染色體上的ATP7B 基因發生突變，導致人體內銅代謝時經由膽汁分泌的途徑發生故障，使得過多的銅堆積在肝臟，并逐漸波及全身器官，對人體組織產生毒性與破壞。威爾森氏癥患者的肝臟或中樞神經系統中會出現病變，或是兩者同時出現。威爾森氏癥是少數可以治療的罕見遺傳疾病，愈早治療效果愈好，一旦延誤將會對身體器官造成損傷，而且必須終身服藥。

　　正是因為和罕見病病人面對面地接觸，了解到他們面對疾病的苦痛和終身治療的沉重經濟負擔，擁有一顆醫生的仁者之心的李定國逐步意識到，罕見病不僅僅是少數罕見病患者及其家庭的痛苦，更是國內近千萬罕見病人群共同面臨的難題；罕見病醫療不僅僅是疾病診斷與治療的醫學問題，更是弱勢群體在一個文明社會中是否能夠得到照護和保障的體現。

　　“罕見病不只是醫學問題，也不只是患者及家屬的問題，而是一個亟須解決的社會問題，更是我們每個人在面臨生命傳承時所承擔的幾十萬分之一的風險。”李定國對記者說。

　　二

　　通過長期的調查研究，李定國指出了我國罕見病政策制定中面臨的一系列問題：國家、社會和大眾對罕見病缺乏了解和關注，缺乏救助和關懷；沒有專門的管理機構確定我國罕見病的定義及種類；雖然在《藥品注冊特殊審批程序實施辦法》中規定罕見病藥物注冊申請可以實行特殊審批，但沒有實施細則；沒有針對罕見病的特殊醫療保障；沒有對進口罕見病藥品臨床用藥進行監護的醫療機構；沒有對罕見病藥品進口通關稅收的綠色通道；沒有對罕見病藥品生產、引進企業的稅收、市場專有、知識產權保護等方面的傾斜政策。

　　解決這些問題，國外早已有比較成熟的經驗。世界上三十多個發達和發展中國家及地區都早已有了各自的罕見病救助專項法律法規。例如，美國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就制定了罕見病相關法案，為罕見病患者獲取醫療援助和社會保障提供了法律依據。此后歐盟、澳大利亞、日本、韓國等國家和地區都制定了罕見病相關法律政策。我國臺灣地區也于2000年頒布了《罕見病防治及藥物法》，規定對罕見病藥物和相關治療費用實行全額報銷。巴西、古巴等發展中國家也早已頒布相關法律。這些法律法規都大大地推進了當地的罕見病防治和救助事業，保障了群眾健康和社會安定。

　　“我們不可能照顧他一輩子，但制度可以?！迸_灣罕見疾病基金會發起人之一、同時也是一名罕見病患兒母親的陳莉茵女士的這句話，深深打動了李定國，他決心通過推動罕見病醫療和社會保障政策來幫助千千萬萬的罕見病患者。

　　作為全國政協委員、九三學社上海市副主委的李定國開始頻繁利用各種場合為建立罕見病群體保障政策奔走呼吁。

　　三

　　“罕見病及其用藥的立法工作需要高層溝通、兩會提案、黨派參與、學術交流、專題研究和媒體宣傳六項工作來共同推進?！崩疃▏谡劦胶币姴≌咄苿臃矫娴墓ぷ鲿r說。

　　從2004年開始，李定國不斷地與上海市的相關官員就罕見病、遺傳病的相關問題進行深入的交流和探討，并達成較為良好的理解和共識。在2009年的一次內部研討會上，上海市副市長沈曉明提出：“搞清楚三個問題，第一，罕見病的定義；第二，上海有多少種罕見?。坏谌枰嗌馘X?！睂疃▏岢鲈谏虾Ｏ刃薪⒑币姴♂t療保障作出了回應。

　　2010年5月26日，上海市政協科教文衛體委員會和九三學社上海市委共同舉辦“建立罕見遺傳病基本醫療保障機制專題研討會”，這次的會議規格很高，參會領導包括全國政協副主席、九三學社中央副主席王志珍，上海市副市長沈曉明，上海市政協副主席錢景林和上海市原副市長、九三學社上海市原主委謝麗娟等。李定國在會上作了《罕見病防治不是少數人的事》的主題發言，詳細介紹了國內罕見病問題的困境、現狀、意義和解決路徑，提出上海作為全國經濟龍頭，可率先建立罕見病醫療保障體系。王志珍副主席高度肯定了九三學社上海市委和李定國在罕見病政策方面的推動工作，指出在建立罕見病醫療保障機制方面，上海有條件先行先試。沈曉明副市長提出，罕見病醫療保障重在建立機制，以保障罕見遺傳病患者的基本生存權和健康權，利用科學手段預防罕見病，對可防、可治的罕見疾病要盡快納入保障體系，并針對上海率先建立罕見病基本醫療保障機制下一步的工作對衛生、社保、民政、科委等部門進行了具體部署。

　　2010年12月16日，作為對前一次會議后各項工作的跟進，上海市再次召開了專題研討會。上海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民政局、衛生局、市科委、市紅十字會等有關部門負責人介紹了工作推進情況：市衛生局已將罕見病立法調研納入2011年立法調研計劃；上海市醫學會罕見病?？品謺勋@準成立，針對新生兒的20多種新型罕見病的干預篩查和診斷工作已經展開；同時根據罕見病的病種和年齡分布特點，將探索設立罕見病診療定點醫院；初步的保障方案已被擬定，即針對苯丙酮尿癥等12種可防和可治的遺傳性罕見病成立專門的保障基金，由醫保、民政部門和紅十字會共同籌資管理。

　　2011年2月28日是第四個“國際罕見病日”，上海醫學會罕見病?？品謺诋斕煺匠闪?，這是國內第一個以罕見病防治為己任的醫學?？茖W會，李定國當選為第一屆主任委員。

　　李定國的努力在上海率先取得了成效，但是要想在全國范圍內建立罕見病醫療保障制度依然顯得困難重重。

　　2009年和2010年全國政協會議，李定國分別提交了《關于建立罕見病醫療保障制度的提案》和《建立國家罕見病機構，加強罕見病管理的建議》兩份提案，呼吁盡快對罕見病作出權威科學的定義、建立合理的罕見病藥物費用支付機制、簡化罕見病用藥的注冊和引進程序、通過政策扶持做強做大國內罕見病藥物產業、建立罕見病服務機構、將罕見病專項法律列入立法規劃等。對這些提案，衛生部、人保部、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都給予了回復，回復的內容很多，包括了國家開展的很多罕見病方面的工作，以及進一步加強罕見病的預防診療工作，提高對罕見病患者的醫療保障和社會救助等。

　　三年過去了，罕見病立法依然未見實際動作。

　　在剛剛結束的2011年全國兩會上，李定國又提出了《關于〈建立罕見病基本醫療保障制度〉的再提案》。“罕見病立法不能再拖了。我們希望國家罕見病醫療保障制度早日由提案變為現實，讓溫暖的陽光照到更多的罕見病患者身上。”